莱蒙郡的夏季与其它地方不同。
初夏的天气已经很有燥意。
迷迭香的气味在燥热空气中若隐若现。
乔伊斯眼皮发沉，他知道，自己大约是在做梦。
梦里好像也是个夏季。
他低下头，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那双柔嫩的小手掌。
手掌乍一看被清洗得很干净。
但指甲缝里残留着些许黑色污渍，帮他洗手的人并没什么耐心。
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女人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。
“你乖乖在这里等着。”在她靠近的时候，乔伊斯似乎闻到了桑葚果的甜香。
小小的孩子点了点头，乖巧蜷缩在树根旁边。
马车从庄园里驶出来，那个女人迎上去。
些微的小骚乱之后，女人凄楚的声音传过来。
“先生，他是您的孩子，他真的是！”
乔伊斯被人粗鲁地拖拽过去。
下巴被捏住，像看牲口一般强迫他张开嘴看他的牙齿。
“他至少有五岁了吧？你说他是我的孩子，蠢货！你在酒馆黏上我的时候也只是四年前……”
“什么小崽子也敢来蒙骗我！”
乔伊斯被打了一巴掌。
耳朵嗡嗡作响，血从嘴角流下来却毫无所觉。
“不，别打他！他真的是你的孩子！”
女人哀切地哭泣着，仿佛痛失所爱。
乔伊斯控制着身体，努力地侧过头去，想要去看看那个女人的脸。
可惜，即便在梦里，那女人的脸也是模糊不清的。
装饰着黄金棕榈叶花纹的奢华马车绝尘而去。
车窗里施舍般丢下几枚亮闪闪的银币。
“乔伊斯。”那个女人叹了口气。
“你真是太没用了。没有人愿意要你。”
“对不起，妈妈。”
乔伊斯看到那小小的孩童低下头，小声地道歉。
“回去吧，今天晚上的面包有着落了。”
女人抓着银币往前走，心情不错的样子。
小小的孩子迈着腿在后面踉跄跟着。
渐渐的，前面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，越来越模糊。
无论他怎么努力追赶，她还是渐渐远去。
不，不，等等我。
等等我！
“——嘿，怎么赶车的，看着点路啊！”
洪亮的粗嗓门在身边炸开。
乔伊斯从被禁锢的噩梦中醒来。
他躺在树荫里，皱着眉头满脸阴郁。
灼热阳光下，街道上人来人往，鲜活热闹。
甜腻的果香混着燥热的夏风吹拂过来，将他身上粘腻的汗水拂开。
马车险些撞到堆放在路边的水果筐。
车夫跟果农吵成一团。
数步外，金发女郎站在阳光下，手里拿着几枝红醋栗果正在挑选。她神情专注认真，仿佛此刻正在抉择的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，丝毫不受旁边吵闹人群的影响。
乔伊斯定定看了她片刻。
脸上挂起完美笑容，撑起手臂从地上一跃而起。
“姐姐，要赶路了么？”
树下阴影被他抛在身后，仿佛记忆中那段黑暗的过去也能同时摒弃。
乔伊斯踏到阳光底下，追着那金发女郎而去。
